1938年江海关华员护关运动（一）
壹
1938年，上海租界成为日军包围中的“孤岛”，日帝进一步侵略中国的火焰愈演愈烈。在国内，党中央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国共第二次合作逐步实现，全民抗战的形势逐步形成。在国际方面，日本帝国主义和英、美、法之间的矛盾加深了。党中央指示，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下对白区的群众工作国民党将被迫有所放宽，但不能不警惕它的反动本质，沦陷区的我党地下工作，更要对敌寇的阴谋破坏加倍提高警惕。因此群众工作必须群众化，方式要多样化、合法化能为群众所接受，稳扎稳打，逐步提高。
海关党支部根据当时形势，根据党的群众工作方针，经过讨论，认为人数众多的活动方式，影响虽大，但与所处环境不相适应，必须从大规模改变为小规模，从集中改变为分散。因此决定组成十个“救国十人团”；活动方式大都在团员家里，或聚餐、或茶会，讨论时事，交流信息，传阅书报，我们经常注意敌伪有关劫夺海关主权的活动。如1938年1月，伪北平临时政府公布修改税则，减少税率25%—75%。2月，天津、青岛海关挂伪五色旗。江海关日籍税务司岸本告升任总税务司署的要职，日籍关员小山田晃一升任江海关秘书科税务司，赤谷由助任江海关常务税务司，外勤人员的日籍关员升任验货督察长及代理港务长等。这些信息，我们通过“十人团”在漫谈中透露给团员，激起团员们的忧虑和愤慨，引起团员们对敌伪侵占江海关的警惕。
贰
4月28日《大美晨报》刊载东京消息：英国政府在美、法两国政府的支持和国民党政府的默认下，同日本政府商讨上海江海关问题，由日本外交部次长掘内和英国驻日大使克莱琪签订了“中国海关协定”。主要内容是：一、伪南京维新政府财政部接收江海关，任命海关监督。二、把原由英国上海汇丰银行保管的关税改由日本横滨正金银行保管。三、关税收入保证偿还外债。接着传出伪南京维新政府委派汉奸李建南任江海关监督，以及日寇对总税务司梅乐和提出劫持江海关税款和江海关悬挂伪旗等无理要求的消息。
这些消息传开后，江海关绝大部分职工都非常气愤，坚决反对在江海关悬挂伪旗。海关党支部在辣斐德路（现复兴中路）323弄8号冯华全家开会，商讨抗议敌伪无理要求的行动问题，参加会议有上级党领导人王尧山和支部成员彭瑞复，冯华全、朱人秀、高任融。到会同志首先根据从“十人团”活动中收集到的资料，对海关各级人员关于日寇所提无理要求的想法和态度作出如下的分析：
副税务司以上的高级职员如丁贵堂、裘倬其等，在“乐文社”、“海关华员战时服务团”等一年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的影响下，思想有所触动，但受地位限制，表面上埋头工作，不表态，但内心是反对的。
帮办，如沈世堃、张中福、梁晋华等，表示气愤、反对，认为应有所行动，但方式要缓和。
一般内外勤人员和税警，表示非常气愤、坚决反对，并要求采取针锋相对的反抗行动，作出严正的表示。
关于采取抗议行动问题，会上提出以下各点意见：（一）经过两年来“乐文社”、战时服务团”和“十人团”的宣传教育，以及日本帝国主义得寸进尺、残酷无比的侵略行为，海关华员对抗战是坚决拥护的，对敌伪是痛恨的。对敌伪提出的无理要求认为是对海关华员无法容忍的侮辱，因此对敌伪采取抗议的行动，能得到海关华员的广泛支持，取得成功是有把握的。（二）上海租界成为“孤岛”，抗日救亡运动处于低潮，正因为这样，不为人注目的海关华员反对敌伪的抗议行动，将如一声春雷，震动全国，具有巨大的意义。（三）上海是全国最大的港口，每天有世界各地的数十艘商船在这里办理报关结关、装货卸货的活动，商船都有无线电报与国外联系，我们罢工一天，商船的活动停止一天，他们会立即通报国外，影响遍及世界各地，意义也就更大。（四）抗议的方式方法应该注意，要能为广大群众所接受，做到有理、有利、有节，我们提出的理由和口号，要避免过分，象部分群众提的撤退到内地海关的意见，这是脱离群众、事实上也是办不到的，就不应提出。讨论结果，一致决定采取行动抗议敌伪的无理要求。
以后又进一步商讨抗议行动的细节：（一）日期定在5月7日。（二）行动方式：先由外勤和税警罢岗，后由内勤停止工作响应，然后召开大会，发表宣言，招待各报记者，扩大影响。（三）为了防止海关当局的打击，避免党员和积极分子暴露过多，损失过大，党员和积极分子内部作了分工。党内彭瑞复、高仕融、朱人秀出面参加，冯华全、胡实声、及其他党员不出面（这一决定当时未通知胡实声本人）。积极分子中，沈胜白、秦道良、黄扆贵、主兆勲、阮志明等出面参加。（四）大会主席由缉私课邦办沈世堃担任。他在“十人团”中对南京伪政权企图接收江海关的消息表示反对最力，我们事先做好动员工作，使他同意担任大会主持人。（五）根据对日本帝国主义与英美法之间的矛盾的分析，估计英法租界当局不会对护关行动进行阻挠。（六）宣言与传单，由党支部负责起草业印刷。宣言内容着重两点：（1）海关华员坚决反对敌伪在江海关悬挂伪旗；（2）维护国家主权，拥护总税务司拒绝敌伪劫持江海关税款的无理要求。（七）行动前为了保密，“十人团”不搞活动。海关党支部决定的行动日期及方式方法，由党支部成员分头通知有关的积极分子，不出面参加的人就不通知。会后，内外勤和税警方面的同志积极进行了传达和安排。
叁
5月7日上午9时，从汇山码头到十六铺，海关外勤华员、税警，一律罢岗集合，秦道良、黄扆贵、王兆勲、阮志明等带队回江海关，涌进大楼二楼总务课。内勤华员刚开始拿出报单、印信办公，秦道良满腔怒火，大声吆喝：“敌伪要接收海关，悬挂伪旗，我们还办什么公！”，随说就把一瓶墨水摔在地上。内勤职工立即收拾报单、印信，停止工作。朱人秀、沈胜白、高仕融等拿出准备好的传单、宣言、在总务课散发。柜台外的报关群众一面乱跑，一面大叫：“海关师爷罢工了，海关师爷罢工了！”，乱成一片。彭瑞复这时派在驻邮政局包裹处工作，到得江海关总务课停止工作的消息，在邮包处发表演讲，响应总务课华员的行动，带领邮包处海关员工回到江海关。全体华员在江海关饭厅开会，推举沈世堃主持，江海关税务司罗福德和副税务司裘倬其来到会场，罗福德说，外面的传说不是事实，他表示自己是中国政府的雇用人员，忠于中国政府，劝告大家回去工作。裘倬其表示如果江海关悬挂伪旗，他就辞职不干。同人们的心情，上面是理解的，应该相信总税务司对这些问题会作出妥善的处理，大家赶快恢复工作。他们讲话后就退场，出现了暂时的冷场。这时胡实声挺身而出，作了激昂慷慨的发言，到会群众纷纷发言，要求通过宣言，对外发表。主席沈世堃突然退出会场。（据知情人说，沈世堃是找裘倬其汇报会议情况，受到裘的劝止。）会议由彭瑞复继续主持，宣读了江海关华员反对南京伪海关监督接收江海关、反对悬挂伪旗的宣言，还宣读了要求国民党政府支持华员护关运动的快邮代电。全场一致通过了这两个文件。接着群众提议成立华员护关运动委员会，当场提名沈世堃、胡实声、彭瑞复、秦道良等三十五人为委员、并鼓掌通过。要求以护关运动委员会名义，举行记者招待会，说明华员的正义要求，驳斥敌伪的无理要求。
文/朱人秀
（上海市人民政府离休干部）
来源：海关研究1989-02
编辑：常相婧
发布：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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